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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本丸】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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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研藤四郎拦住了审神者后面尚未说出口的话。


——慎言。


他是这么说的,语调没什么起伏,虽然没有听全,似乎也知晓了她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其实他不是很擅长和审神者交流,有的时候忽然间地心有感触,想要告诉她一些事情,谈谈一些想法,可是到了张口的时候,却发现早就错过适合自己说话的时机。剩下所能做的,大概也只是倾尽全力地教教她,尽管其实他教导的很多东西,审神者并没有必要记住,毕竟,她有自己的那一振药研藤四郎。


“怕什么,”审神者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努力将语气变得更轻松一些,“都到了这个时候,有些话再不问清楚,将来不就连后悔也来不及了吗。”


“大将是怕我后悔,没有选择跟你走?”短刀扫她一眼,淡然道,“你不能带着麻烦赶路。早先一期哥就说过,不管从前如何,只希望大将你今后能……平平安安。”


说这,他转头看向远处,那儿的纸窗后面燃着一盏很微渺的豆灯,在夜雨的沙沙落声之中无声地晕开一团光。


粟田口的刀护主,只论做的好不好,从不计较值不值。


“这有什么好怕,我怕的是将来痛恨自己没有带你们走——你们若是后悔,随时都能从我身边离开,可今天如果我没有拉你们一把,我不甘心。”


药研藤四郎弯起嘴角:“大将不甘心没事,我心甘情愿。”


他好像总是这样冷静自持,就算是些庸俗琐事,也能说的洗练简单,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无论多么烦躁也能骤然安定下来,三言两语便能够让审神者从容而立。借着那些飘摇的灯火去看,短刀在彻夜不绝的雨水之中,动静皆是独有的夜晚磨砺的璀璨风采。


审神者愣了愣,艰难出声:“我……并不想要你这个样子。”


他没吭声,听着她硬着头皮往下说。


“你不要觉得是我不识好歹,可我真的不喜欢。你是这样子,被被是这样子,一期也是这个样子,都不把自己当回事,随随便便都能说出口这样的话……你们又不是什么丧尽天良的刀,没有做错什么,没必要把自己全都押在一点小恩小惠上……”


可这一回药研藤四郎没有听她的,打断了剩下的话,声音沉稳:“然后呢,大将就没想过以后会怎么办吗?”


世上不是只有一个聪明人。


这个本丸在她来的那一晚就沾了大罪,不论审神者是否会到来,那个男人的结局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大将还不懂,带着这样的刀叛逃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如果被时政所追究,那大将的本丸岂不是无辜受累?”


她一噎。


“既然要远离,自然不能再有过多纠葛,不过大将不必太担心,并不是你不识好歹。”他深吸了口气,换掉胸中那些郁结许久的沉闷,重又换上一个轻松的笑,“你可以犹豫,也可以不舍,可偏要一条道走到黑的是这个本丸。没什么好不堪的,不识好歹的是我们,所以你没有错,将来也不要有遗憾。”


审神者攥着拳头,想要再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直以来过的都像是梦一样,每一次面临选择都是满心壮怀激烈,以为来到了真实的这个世界就会和从前的自己不同,彼时夜雨山尽,长河入海,万千豪情化作比特流之中的光点向他乡异客的手中流去,虽然还是拨号上网,响应者寥寥无几的时代,却为此颇觉自得,自以为天生我材,能堪大任,跟那些还在为了谁扮演白羊座而纠缠不休的中二病不一样——到头来一个浪头打下,才发现没有谁能鹤立鸡群。


穿越也好重生也好,放在主角身上响当当的金字招牌,换了个普通人未必能扛得住对得起,若是来一个十项全能得主来兴许会比自己做的更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总是被命运推着走,一步一步就算坑爹却也合情合理由不得说一句拒绝。


想要拯救就必定要有放手,你都已经长大了就该知道时代薄凉,路旁都是埋骨英雄,道中皆为锦衣蛇鼠,从来没有谁要为谁负责。


可……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药研藤四郎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地走,就像他在那个晚上所保证的那样,一手拿着刀一手带着大将,好像天大地大就算再来一场滔天野火也不会弄丢,权当用那点单薄的身影给风雨飘摇的内心添砖加瓦。


偏偏他一句都没说错。


晚风浩浩,冷雨零落,明明跟在药研藤四郎身后,审神者却觉得无比茫然。


楼阁里高高低低的孟浪之声递的急促,搓手弓腰驼背的客人往来络绎不绝,也唯有在这种半点光亮也无的角落里才能看清楚这些画卷般的场景,像搭好的台子上,每折只唱两三句,乱轰轰闹一通看不见结尾。


她忍不住攥住了对方的手,低声地、连自己也不明白地质问:“那你……不难过吗?”


眼前的短刀是典型、聪慧又冷静的药研藤四郎。


不像是一期一振那样惊艳绝世,不像山姥切国广那样孤注一掷……甚至很难想起他究竟做过什么出彩的事情,但是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是存在的,就和从前还是张立绘的时候一样,没有太刀的柔烈也没有打刀的肆意,仅仅是如同一切短刀那样无声无息地攀附着主人的命运,多几分粟田口的美好,在她每回不知所措的时候不动声色地陪在身边。


别的刀都能说出口的伤怀他不能说,因为他是以懂事可靠而为众人所知的短刀,应该是铮铮铁骨,不言苦累。最后只能把那些连他自己也搞不懂的,摸着有些扎心的情绪悄悄压在心底,换成一个没所谓的笑,继续妥当的做事,把自己逼入绝路里去。


药研藤四郎脚步一顿,似乎是想说什么——


不过来不及。


嘹亮的呼啸混着三两游女的尖叫炸响在侧方,奔逃的春客太过慌张,连鞋也甩掉了一只来不及捡起,只能赤着脚在污水里狂奔而过。


下一刻不知谁家的刀落在地上,只苦笑着说了声奸诈,就化成点点浮光散去。


摧枯拉朽般被解决在眼前的付丧神刺激着神经,哪容得人只惦记着前路渺茫和不知来路的三日月。


烈火般明艳的隔壁同僚轻飘飘落在眼前,领着她身后几把刀。


白衣染血的鹤丸国永笑眯眯挥手:“嗨——”


药研藤四郎唰的拔刀出鞘,反手将审神者往暗处一推:“快跑!”


“不就是演练嘛,怎么这么紧张,败一次又不会怎么样。”鸟太刀拨了拨金链子,慢慢地走到短刀之前。


审神者没有多想提气就撤,刀剑碰撞的铮然声响在身后响起。


可才绕开几步就被同僚拦住了去路。


近身白刃避无可避,审神者退了两步谨慎的打量对方,余光之中瞄到暗处墙头上,山姥切国广轻巧地翻了过来,顿时心中稍定。


“站住——”隔壁同僚喝了半句,目光落定在审神者的脸上,猝然惊疑:“你……回来了?”


审神者拔出咸鱼刀,一脸肃然:“要杀就杀,我和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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