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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本丸】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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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快乐肥宅来说,即便是难得有机会能近距离的欣赏这些从未见过的湖光山色,出门也是一件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

 

审神者站在万屋的门边的货架旁,若有所思的盯着上面的面膜还有茶盒,身上那种在各大摊位厮杀出来的野兽般的直觉正在提醒自己,这些东西……迟早有一天自己还是会买下来的。

 

老旧古朴的货架看起来并不是很多,每一个都高高的阻挡了视线,大小似乎和破旧的小卖铺也没有什么区别,那些或精美或奇怪的货品就高高低低的堆在架子上,货架和货架之间的空间也宽宽窄窄随意的很。不过绕过堆叠的商品往里看的话,就会发现货架的后面还是货架,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万屋的边际,仿佛一个无穷无尽的古旧杂货屋的迷宫。

 

大概是因为时间比清晨还要早的缘故,在货架和商品之间来往的审神者并不算很多,间或看见一个,也都打扮的精致庄重,身边随侍着英武的付丧神。

 

除此之外,熙熙攘攘更多的是天刚亮便出来采购的各个本丸的刀剑男士,不止在万屋里重复率极高,站在万屋的门口往外面横跨的宽敞的大街上看出去的时候,就能发觉南来北往的刀剑男士几乎是应有尽有,即便是很稀有的面孔也可以在短短的时间里看见无数遍,很是热闹。

 

——虽然这份热闹跟审神者是没有什么关系。

 

从头到脚都被破布盖了个严实的审神者不仅看起来可疑,连行动也颇为可疑。当第三次被路过的同事们光看背影误以为是灵力波动的缘故导致变矮的山姥切国广时,审神者再一次闭紧嘴巴疯狂的摇头,顺带把脸也紧紧的蒙起来。

 

……长谷部,怎么还没回来啊。

 

审神者颇有些泪目的看着打折商品那边的一团混乱。按理来说正常的本丸是不会遇上快要过不下去的经济危机,但是每隔一段时间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毫无自知之明的家伙,为了一次乃至二三四五六次的限锻赔的倾家荡产,短时间内为了快速恢复元气而不得不精打细算,所以看起来和高贵优雅的付丧神们毫无瓜葛的打折促销商品,实际上仍然拥有广阔的市场空间。

 

以上这些,都是来自压切长谷部的介绍。

 

在审神者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的时候,压切长谷部就已经在迈进万屋的一刹那展现了什么叫做更高更快更强,得益于起早,他们几乎算是刚好掐准时间在万屋开门就进入的第一批顾客,即便如此,眨眼之间就已经被人影淹没的水泄不通的那一个角落,还是向无知的审神者身体力行的展示了什么叫做生活的残酷。

 

和平地带禁止械斗,故而那些持家的付丧神们仅仅是通过无声的身体格斗甚至用上刀鞘来保证自己能拿到最大块的折扣牛肉以及三文鱼腩——无论怎么说,在那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审神者这样的废柴是完全没有插足的余地的。

 

“——这是为了保全您的颜面,请务必保持距离。”在飞奔过去之前,压切长谷部留下了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周围没有一个驻足的审神者,能够看得见的同事大多无忧无虑的和自家近侍选购商品,似乎完全没有受到那边大混战的影响。

 

啊,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两句闲言碎语飘过来。

 

“咦,清光你看,那个不是隔壁的歌仙吗?——啊隔壁的家伙这个月又吃土了,要是他们来借钱不要开门哦。”

 

“如果让我家兼桑去做这种失礼的事情,我身为主君的脸往哪里放啊。兼桑放心,就算我不参加锻刀也不会委屈你的啦~”

 

“这个月的限锻活动未免也太多了,幸好一期把库房锁起来了,不然大概他也要沦落到抢白菜的队伍里去了。”

 

……似乎,无法妥善的管理好财政以至于让整个本丸陷入青黄不接的情况的话,作为主君和近侍几乎都会颜面尽失的样子。

 

这就是他让自己在这里等待的理由吗。

 

审神者抿紧嘴唇,在重重的布的包裹之下,有些担忧的看着浑身是伤,却勤俭持家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长谷部,这个时候他正困难从挤成一团的几位安定当中钻出来,怀里抱着一大袋脏兮兮的土豆,还小心翼翼的护着胳膊下夹着的两颗白萝卜。

 

“天哪那是哪家的长谷部,怎么会惨成这个样……”

 

“嘘,”有谁在扇子后面不屑的窃窃私语,“就是‘那个本丸’里的长谷部啊。”

 

“什么,那个本丸,居然还存在吗……?”

 

压切长谷部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在把辛苦抢夺来的蔬菜放在手推车里之后,转身又一次扑进了混战的刀剑男士之中。直到整个手推车都被塞满再也放不下任何东西,他才推着手推车去登记处,和那边的工作用式神交谈几句之后才总算回来。

 

“那些东西会先打包好,之后会统一派送到各个本丸里去的。”似乎是发觉到了审神者的状态不太对劲,压切长谷部伸出手晃了晃,“主上?”

 

“这样啊。”

 

审神者点了点头,有些犹豫:“现在的小判够用吗?”

 

压切长谷部略一思索,很快给出了回答:“如果成员数增加不超过十个以内的话,粮食还算是够用。只是衣物这方面就显得有些短缺了。”

 

“是出阵服不够了吗?”审神者想了一下,“除去显现自带的情况下,本丸还缺什么?”

 

“这个……”压切长谷部瞄了审神者一眼,尔后把视线往万屋的外面移,“出阵服,被褥,药物,还有……”他沉默了一下,掂量了一下手中那个干瘪的可怜的布袋子,小判在里面碰撞发出响声,“主上倒不如问,本丸里有什么。”

 

审神者目光转向大街,明亮的光线有些晃眼。

 

日子似乎平和的都有些意外,阳光和煦晴空万里,让人搞不清楚季节的暖风温和的从身边淌过,书店,小食摊,散发着热气的红豆面包,欢声笑语的人群,非常陌生却又无比详尽的风景皆在眼中娓娓道来。

 

——如果我是审神者的话……

 

隔着网络,隔着万水千山,曾经也和相见不相识的朋友热切的讨论过这样的话题,手里捧着热腾腾的汤面,坐在不甚满意的椅子或者窝在柔软的床铺里,少女阖眼想象着一切古老的祝福,日光升起群星消散,古老的石板路上撑着伞的神明回身一笑。

 

从未想过,漫长的生活能将希望磨灭为无趣,享乐演变为求生的折磨,而天真和无能只会落败。

 

有些眩晕的感觉依旧驱之不散。

 

再度睁眼的时候审神者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已经没有那个所谓如果了。神明走过的石板路延伸到脚下,熙攘的人群从不知名的角落里冒出,如同之前的所有记忆才是虚假,而眼前所见才是被倒置的真实。

 

“不是说有低保的吗?”审神者用布把自己裹的更严实了一点,“走吧,领了东西再去添置点什么。”

 

原本是没有想要出来看看的。

 

到了公众场合就是时之政府的地界儿,在本丸之外审神者作为闯入者的身份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可是如果一直捂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物资的重要来源之一就是必须由审神者本人去亲自领取的每日低保,作为扶持一些穷困本丸活下去的福利,这个本丸的现状并没有到能视低保如粪土的地步。

 

——那之前那家伙足不出户,你们没低保日子怎么过的?

 

哦那个啊,笑面青江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往院子里的刀剑男士随便一指,就选几个拆掉换资源凑合过呗,吃不饱饿着饿着就习惯了。

 

……当我没问。审神者默默扭头。

 

本丸里房屋漏水要修补,烂掉的地板要修理,沾了不明污渍的门窗纸也要更换……总之林林总总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如今想要彻底的改善生活,有不少地方都需要审神者本人亲自前去交涉,这样一来出门成为了必修课。

 

在本丸的门口送走了出阵挖地的第一部队,还在拼命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的审神者被人在肩头一拍,差点慌得连手上的本丸编号铭牌都掉下来,回头才看见原来是从院子里追出来的青江。

 

胁差也已经换上了清爽的内番服,和院子里的大家一样,除去个别伤势极其严重,简易包扎也止不住血的刀剑男士,大多都穿着干净齐整的运动服来来去去,一眼看过去像是在开运动会一样。

 

他手上拿着的大概是自己出阵服的半肩披风,洗去了大部分的污渍之后依稀露出原本干净的底色来,应该是没来得及晾晒干透,布落在审神者头上,贴在脸颊上的时候还有隐隐凉意。

 

“害怕的话,就把自己遮住吧。”笑面青江隔着白布摸了摸审神者的头顶,缠满绷带的脸略有些恐怖了,但露出来的部分依然很清秀深邃,“不用担心丢脸什么的,顶着这样的身份,没有什么会这个更糟糕的了。”

 

——这个本丸的主君,这样的身份就已经是遭人鄙夷。

 

在时之政府专门设置的低保领取处刀剑男士很多,压切长谷部前后左右都能看得见那张脸在人群里一闪而过,多数了脸上没什么笑意,各自很有目的性的奔着目标而去。穿出阵服和内番服的都有。

 

带伤未愈的,唯有自己身边这一振。

 

在被蒙紧的布下叹了一口气,审神者紧紧跟在压切长谷部的旁边,他似乎是刻意选了人群的边缘,和那些悠游自得光鲜亮丽的审神者们隔开了好像一段距离,即便如此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边偶尔投来的无比厌弃的眼神。

 

作为本区域有名的唯一会让付丧神带伤出行的“那个本丸”的主君,竟然也有这样的厚脸皮,胆敢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前来领取资源,遭到这样排挤也是理所当然的。

 

同事们几乎是在看见了这对特立独行的主刀的时候就明白了究竟是来自哪个本丸,即便是认不全整个区域的同事,大家也都听闻或者曾经见过这位从不露面的审神者令人发指的行径,几乎是第一时间都用冷淡的气场和这边划清了界限。

 

甚至还听见有些尖酸刻薄的话语从那边飘过来,讥讽着原本还以为那个本丸会等到山穷水尽政府自动回收,没想到这样的人也有厚颜无耻出来领资源的一天。

 

毕竟他们说的又不是自己,就当做没听见好了。

 

倒不如说这样还是好事,没人接近就降低了被发现的危险。

 

不可以反驳,不可以出风头,必须把自己牢牢的掩盖好……一旦在这样的重要关头被发觉异样,本丸和自己都只有死路一条。

 

余光看见那些厌恶的后退的人,先不说器宇轩昂或者抬头挺胸的男性审神者,被各自近侍护卫在身后的女性审神者也多半仪容精致,古典式的爱好者穿着繁复秀丽的服装,即便是一眼就看得出是武斗派的女孩子,利落的打扮也优美又得体,蕴藏着力量感。

 

……唔。

 

揪着身上被粪婶穿得松松垮垮的工作服,上面还有许多汤汤水水飞溅的痕迹,下摆也磨破散着许多毛边,审神者缩了缩脚,努力把整个人都用披风覆盖住,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站在压切长谷部的身边,竭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直到,领取完物资,在众多尖锐的眼神之下离开大厅,重新回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这里的付丧神数量是大厅里的成百上千倍,也许有少部分因为各自的缘由,竟然偶尔也能看的见脸上带着非常细小的划痕,或者手臂上染着血迹的付丧神急急忙忙的走进店铺里去买东西——也许是出阵回来的路上顺便带的手信之类的吧——虽然这样的情况不多,但却让审神者身上的压力骤减不少,至少带伤的不再是身边刀剑这个特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付丧神的高傲感,那些擦身而过的刀剑男士们偶尔有投过来的视线也相当冷淡,唯独是似乎有迎面而来相熟的付丧神才彼此寒暄几句,而面对完全陌生的人,就如同对待空气那样事不关己的走掉了。

 

稍微,可以喘口气的样子。

 

 

“抱歉。”

 

一开始还有以为是幻听了,审神者有些迷惑的表情全被披风遮住,只留下一双微微睁大的眼睛看过来。

 

此地人多口杂,打刀那句话很低很轻,连站的那么近的审神者也快要听不清楚——也只是快要而已,审神者依旧确认了那句话的意思。压切长谷部刚刚把领取来的资源一起交到货运处之后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搬东西时牵扯到伤口,明明天气不是很热额角冒出了许多汗。

 

“明明是托主上的福我们才能……”他含糊的略过几个词,看着衣着穷酸破烂的女孩子懵懵的神色,深呼吸了一下,“受到这样的待遇,如果有什么不愉快请随意发泄就好。毕竟……强迫您接受这样的……”他低声说,“只要能补偿,我绝无怨言。”

 

——能够随心所欲的发脾气,甚至是泄愤。这是这个难堪的身份所留给审神者唯一可以自由使用不怕暴露的权利,除此之外所受的屈辱和艰难,大概远胜于此。

 

审神者没说话,脑海里想起之前在院子里,大家非常忙碌又很有默契的帮着光忠捏饭团,然后因为一大锅青菜汤里只在上面漂着的七八粒豆腐和几根菜叶而哄然笑出来,结果笑过头震到旧伤又忍不住倒抽凉气的情景。

 

庭院里的野草长得很疯,起风的时候里面的小虫子发出幽幽的吟唱声。

 

合适的季节播下种子,浇水施肥等待着收获瓜果蔬菜的日子……如果,如果说那个枯瘦的老树再一度开满樱花——

 

“去给大家买几套新衣服和被子吧,多出来的再去换点本丸的修理工具,我好饿,想早点回去吃饭,”审神者握着压切长谷部的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至于补偿,等以后日子好过了,给我买团子吃吧。”

 

真的好想看到,开满樱花的温暖院子。

 

一定会,非常漂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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