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世烟云深

Саша·AS

倒带

乙女向

山姥切长义

女审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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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了吧?关于传说…”


山姥切长义惊醒的时候,耳边还有谁在讨论着这种事情,酒杯互相碰撞声音清脆,和这种格格不入的轻声细语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脱离备战状态的脑袋还处于半梦半醒的昏沉,他抓了一把头发,把落下来的那一半拨弄到耳后,手肘撑着软垫撑起半个身子。


“你们啊……喝了这么久,居然还没倒下吗?”


“大家都差不多吧,争论毫无意义。”


眼前尽是一模一样的脸,同样的发型同样的眼睛看的人头疼,分不清楚究竟是喝多出现的重影还是真的还有这么多同体在醉醺醺的说话,山姥切长义在给自己重新倒满酒杯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关于相貌的思考将会延续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就算他把很多事情都忘得七七八八,却还是会不屈不挠的对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发呆。


后来严肃的讨论就莫名其妙的转变了方向,逐渐演化成了山姥切长义和山姥切长义之间的酒量比拼大赛,这种不把对方喝趴下的气势实在是不太像山姥切长义了。桌几之上酒瓶堆叠滚落,从瓶口缓缓滴落下来泅湿了坐处。


深蓝的天空往远处逐渐变作深黑,苍白的弯月几乎沉没在灰白的积云之中。


这样的时节,嗯……很像是初冬,被时之政府永远的凝固下来的世界,保持这样灰暗的色调,仿佛染过许多次血的战袍,被搓洗的褪了色的世界。


“该回去了。”


踩着粗糙的石路,皮鞋跟落下的节奏很响亮,猛地掀起外套穿在身上的时候衣摆被风吹出呼呼的一瞬响声,仿佛接收到某个信号一般,逐渐的服帖。


山姥切长义有所保留的笑了笑,一贯是他从无战败的自信:“是啊,该回去了。”他向另一些本丸的同体致意,只是这次不同往常。


从来不很爱应酬和社交场合的长义们,竟然像是刚刚长齐了毛的混小子那样,握着手时候用力一撞,非常男子汉气概的——用歌仙兼定的话来说,大概是略显得粗野的举动——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揽过肩膀拍了拍背。


“再见了啊。”


“再见,下次再聚会就该轮到我请客了吧。”


“这我可不会忘记啊。”


山姥切长义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平时裁剪合身的衣服似乎开始不合时宜的难受。他往手背上呵了一口气,试探了一下残存的酒气,确认无恙之后,才收了脸上的笑,换上一副难得的惆怅,一边往回走,一边凝望着深沉的天际。


是该回去了。


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本丸的大门半掩着,从敞开的那一部分里,透出昏黄的,跳动着的烛光,随后很快的,从里面的探出女子的脸——不说话,很急切的往这边看过来。


山姥切长义都忘记了自己究竟在路上走了多久,这条路上的风景,他陪审神者走了那么多次,以为自己早就应该看惯了。可是今天一路走来种种细碎,映入眼帘,他才发觉自己竟然还能在孤身一人的时候还能想起这么多有趣的事情来。


把藏在身后的那把粉紫色小碎花拿出来,他眯起眼睛,勾起唇角,一如他经常做的那样,赶在审神者责备自己之前就敲了敲她的头。


“有在外面等我的必要吗?”他不在意的笑,“那可是弱刀才需要的。”


“好好好,不是你弱,是我太担心了。”


弯下腰凑近过来的蓝眼睛里晃着微光,银色的头发几乎扫过鼻尖,审神者原本着急生气的表情猛地一噎,索性扭头顺着山姥切长义的话敷衍,却还是不怎么放心的打量了他一番,确认无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接过他手中的粉紫色小花。


“最近时空不稳定,虽说不是因为溯行军的缘故……多半是时政的那帮老家伙又闲着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在搞什么幺蛾子,你没事就不要跑出去了,省的万一被卷到那个奇怪的旮沓角落还得我去找你……”


山姥切长义的笑容忽然变得明亮起来,就连这样深沉的夜色也压不下去,转眼之间从山坡上吹来的风恰好把他的头发吹乱了,在风中不断轻轻拂动的银灰色头发映着点点星光,他摸了摸审神者的头,在少女狐疑的目光之下开口。


“那你看着我,好好看着我。”


他俯身,将两人的视线拉倒同一个水平线,侧面浮出灰云的月色半投在他脸上,不偏不倚的照亮了其中的一半,他不紧不慢地把半边垂落下来的头发重新挽到耳后,偶尔掉下来的碎发在湿润的湖蓝眼睛前微微摇晃。


在毫无偏袒的月光之下,那张脸毫无瑕疵,正如他的本体,肤质温润的像透明瓷釉,唯独偏长的尾睫在眼下投下略长的淡影,在不安的颤动着。


“你记住我长什么样子,就再也不会找不到我了。”


审神者似乎有些茫然,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往常自信过度完全不需要人担心的刀突然疑似转性,还真是让人难以招架——也许完全就是酒喝多了的缘故。


山姥切长义看着眼前的审神者,曾经娇软的面容如今不需要激励也已经透出几分坚韧,虽说还是自己一只手就可以抱起来的身量,却再也不需要跳起来才勉强抓住他腰间的皮扣。


他移了移视线,短暂的在那隐没在庭院里的狐之助身上一扫而过。


狐之助,你当真没说谎。当初我觉得养着小姑娘实在有苦又累,实在漫长的没有尽头,原来人类长大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山头的弦月还没落,路边的花还没凋谢,这路怎么就……看见尽头了。


“你在说笑吗?你这张脸我可是从开始就看了,没意外的话还要看到最后——除非你喝高了打算寻死觅活,不过我要提前声明,我绝对反对这种作妖喔?”


审神者有些不自在的推开他。


山姥切长义连反驳都不屑的哼笑,他想谁要跟你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可是……


他心中忽然一空。


我可是……是长义打造的正品山姥切。


当审神者被他抱进怀里的时候,满腔疑惑都堵在了唇边——山姥切长义还从来没有这么急切的吻过她,和几近于傲慢的个人风格完全不同的他所惯有的温温雅雅的亲吻消失无踪,压迫感和控制欲上涨的无声无息。


他反复的舔舐着因为少女惊异微张的唇瓣,手掌捧着她的脸颊施压,迫使对方张口,当争夺着那些微薄的空气的时候大约是舌尖被牙齿咬破,混杂着血腥味,带着刺疼,于是干脆更放肆的往里面探索进去,审神者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措手不及,困难的仰着头,喉咙口下意识收缩,徒劳的做出吞咽的动作,却不能将山姥切长义推开。


毫无来由,不问时间地点的发情——不像是山姥切长义,也不是他会做的。


他应该是像初夜那样,准备好pikapika包装的礼物,在精心布置的房间里主动的端来一瓶热酒,连解开扣子的动作都经过了精心的预想,拥抱的时候露出足以让人铭记一生的疼惜眼神。


可是现在山姥切长义就把审神者抵在本丸的门框上,生硬的木框抵的脊背生疼,当他更进一步的逼近过来,乃至双方身体紧贴的时候,一条腿无比强硬的挤进审神者的双腿之间,大腿根所能感受到的他胯间的涨热实在无法忽略,也实在无法纵容下去。


“……”


他终于停止了举动。


单手撑在门柱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被自己困住的审神者,陌生的,惊诧的,羞恼的,乃至……有些陌生的眼神,他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她,许久之后才毫不在意的擦掉嘴唇上被咬出来的血印,笑的清狂。


“怎么了?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就算喝醉了也给我差不多一点!你给我看清楚现在在哪里,就算要做也要——”


“在本丸。”他淡淡截断审神者的话,伸手遮住了她惊怒交加仿佛看着陌生人一样的眼睛,因而她没看见空中一闪而过的刺目白光。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滚滚雷声响彻大地,月光都还来不及散,地动山摇的震颤就逼得人无处可逃,他很慢,一字一顿的说,又平静又理智。


“在最初只有你和我的本丸。”——他们算什么?所谓的主明臣忠不过是后来者的克己约束,这些对她山姥切长义来说都是个屁,既然当初小姑娘选择了他,那别的挡着她的路的东西他都无所谓,只要斩杀就好了。


交给我,就再也没有谁可以夺走的风头。在审神者的眼睛铭记下他的战斗,也想在她的命运里左右今后的风波,不,不应该有风波,应该是有惊无险,应该是虚惊一场,应该是事竟成,天不负。


“……你到底怎么回事?”审神者扯着他的衣袖。


“我只是在想,如果早一点见到你,我可能都要被你这个不成器的样子气到辞职。”


“喂你讨打吗?!”


他忍着笑任由审神者乱七八糟地往自己身上挥拳,雷声大雨点小,打在身上实在不痛,就像水浸过刀身留不下痕迹,大半夜的不睡觉吵吵闹闹也不知道是不是吵醒了谁,切猫咪君正好睡眼朦胧的从缘廊下经过,被他毫无温度的一眼扫过,黑着脸默默无声的避开。


圈在怀里的审神者还在闹腾,他伸手顺着她的蝴蝶骨处摸下去,停在尾椎处若有所思的抚摸,那儿连接着圆润柔软的臀瓣,隔着衣料的手感依然是和钢铁之身大相径庭的让他上瘾。


“我明天带你出门玩,你好好打扮一下。”


连征求的口吻都没有,直截了当的陈述句,大概长谷部听见又要暴躁的敲桌子了,不过那又怎么样,在本丸能横着走才是他山姥切长义,资历和经验摆在这里,再怎么张狂的腔调,有审神者护着,谁也没法子。


“去哪里?”


“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这个……可恶,你也该稍微顾虑一下我是什么状态吧?”


“就你这个怼天怼地的破德行,我才不想管你,喂,不要用奇怪的地方顶我啊……”


“随便你骂,今晚我不回嘴,所以你要做好被深入反击的心理准备。”


“不要用这么战术的语气说这么让人羞耻的话题啊!”


山姥切长义把审神者打横抱起来往寝间走,刚才被一举亲到发软的胳膊果然自觉的缠上他的脖子,他低下头看着她埋在自己胸口的头顶,发旋处还有碎发一晃一晃的,抬起脸却在审神者看不见的地方,笑容怔忪的沉没,如同裂帛,仅余下空茫的眼神。


哪怕是一天,一秒钟,如果能早一点……再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如今时间所剩无几,才突然觉得当下能够共处的一分一秒都是奢侈至极。


——历史某年某月某日已证实有退治山姥的传说应为山姥切国广。


山姥切……国广。


再漫长也只是一夜而已,好像是不过解开扣子再系上的功夫天就亮了。


他醒得早,屋里审神者还在睡着,池塘旁边没有人。偶尔倒是有早起的刀剑男士路过,看见了便过来和他打个招呼。


山姥切长义想了许久,还是不知道心中究竟是何许滋味。只是看着石头投入水潭,涟漪一圈圈散开,打湿了岸边的绿色苔藓,灿金色的阳光打下来,鲜绿欲滴,浓烈的耀人眼目。


什么时候他挽着袖子陪她搓团子,软绵绵手感实在是难以掌控,大的小的零零散散撒了一地,切烛台君进来的时候满额角都是十字,拿着擀面杖仗着丧心病狂的打击毫不留情的把同事和主上轰出了自己的绝对领域。


什么时候他看着湖上慢慢升起的明月,一边懒散的揉着睡在自己的膝上的她的脑袋,这么大了头发都梳不好,手指穿过发间束发的红色头绳就滑落下来,男性的身体来膝枕实在有些不习惯,尤其是当温热的吐息不断的扑在要命的地方,可他也只是无可奈何的笑笑,另一边还提着笔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公文。


再怎么样没用,也是自己养出来的,总归除了自己,也没谁会这么宠她了。


虽说心中这么想着,结果第二天还是毫不犹豫的把偷懒的审神者嘲讽了一顿,奈何这么多年下来早就身经百战的审神者不仅不怂,还笑嘻嘻的贴上来对喷,两人一来一往唇枪舌战可谓是毫无风度可言,最后词汇储存山穷水尽只能对骂:可恶,可恶,可恶!


屋顶上的切猫咪君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愣是在这样的扰人清梦的背景乐之下还顽强的睡下去,左翻右翻实在达不到目的才坐起身来,嘟囔着你们这两个烂个性有完没完了,管你到底是谁偷懒,总之不要打扰我睡……


话还没说完就成了耙子,两个幼稚园小朋友立刻转移战火方向,没过多久本丸喜提秃头猫一只,据说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而导致的脱发……


脑海中掠过的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山姥切长义凝视着那最后散开的涟漪,听见背后站定的脚步,头也没回,伸出手去接那璀璨的阳光,那捧往后常常让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曾在废刀令之中沉入千里波涛的薄金色。


“你看,这样的好的景色,如果以后再也看不见的话,该有多可惜。”


“你近来诗兴大发,是不是和三日月混久了,怎么神神叨叨的。”


“也是,这种舞文弄墨的事情不是适合我的工作……吧。”


他终于回过身来,非常熟稔的撘住审神者的肩膀,拽着她往本丸的大门走,顺带回头看了看站在庭院里送别他们的人,审神者还在嘟嘟囔囔着不过是出门玩一天,怎么大家还要准备这么昂贵精美的便当,山姥切长义却在远方的风吹来的那一刻洒脱的笑出声,他回头向着本丸里的众人酣畅淋漓的挥了挥手。


“诸位,我带她出门逛逛,请不必担心,很快就回来。”


一向懒得理会他的切猫咪君也难得站在那儿,若有所思的望着他和审神者出门的背影。


“烛台切,那家伙认真告别一下会死吗?”


“毕竟是那样不服输的个性。”切烛台君也站在原地,长久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本丸里的刀们很难得的这样目送一次普通的出行,他解开脑后的绳结,覆盖着眼睛的眼罩随之脱落下来,躺在手心。


“啊,有烧伤的痕迹了呢。”南泉一文字皱了皱眉头。


“是,昨天晚上刚刚出现的。”烛台切光忠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很快回来的,究竟是谁呢?”


第一次的落脚点是两人初次填写婚姻届的部门对面的点心铺子。


山姥切长义满座扫了一圈,看到满满当当的人堆里空出的那一个位置,直接拉着审神者坐下来。少女看着小小的店面挤满的山姥切长义和同事们,脸色从茫然不解到恍然大悟。


“今天是不是政府办了长义打折日之类的活动……啊痛,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敲我头!”


“在你心里我是主妇一样的存在吗?”山姥切长义毫不客气的抱着胳膊开嘲讽,“就算真的有打折大抢购,带你这样的拖累来是多么没眼力劲的主妇才会做的事情。”


“哇你欠揍的程度真是日益增加……”


“是约会!约会这两个字识的?”


审神者愣了愣,看见满身大汗的老板娘从顾客之中挤出来,困难的递给她一大束花,在雪白的蕾丝纱网包裹之中,大团大团的深蓝色小花簇拥着当中一朵鲜红色的玫瑰。


“为什么是勿忘我和玫瑰的组合,而且这个配比也太奇怪了……”


“因为最近的零花钱全都给你花完了,这可是我最后的私房钱了。”山姥切长义理直气壮的摊手,“而且勿忘我多好看,和我很搭配!”


“垃圾,明明别人都……”审神者嘴上没认输,反而小心翼翼的把那束花抱在怀里,结果抬头一看却怔住,“怎么大家都送勿忘我?难道是打——”


“可恶,在你心里我是个只会买打折货的人吗!这可是最新流行!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勿忘我有多贵啊!垃圾垃圾垃圾!”句末三倍奉还,似乎是实在忍受不了和这么多的顾客挤在一起,更何况外面似乎还有山姥切长义在源源不断的涌进来,他的烦躁度也在不断增高,最后索性拽着审神者又走出去了。


“走了!”


“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审神者被拉着走的踉踉跄跄,临走时还回头看着大街上满坑满谷的山姥切长义,当真是奇怪得很,今天出门的似乎都是长义+审神者这样的组合,平日里能见到的各种各样的刀都不见了,放眼望去嬉笑怒骂的山姥切们简直像是在现世之中不断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鬼畜。


那是两人第一次确认了关系之后去的点心店,正在被渐行渐远的两人抛在身后。那天填完一堆表格的付丧神和审神者就这么坐在店里发呆,想着白无垢想着寿司想着小孩子甚至还想到了玄孙曾孙的名字。店里的老板娘大概是见多了这种发懵的情侣,在他们吃完了丸子还坐着好一会不走之后就来赶人了,那时候叉着腰毫不客气的样子哪有今天半分的温柔。更别提今天一言不发的给满店面的山姥切们帮忙递花的样子,慈祥的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老板娘春天来了吗……?”审神者有些迟疑的揣测。


“大概吧。”


山姥切长义想也不想随意的答了一句,本来是拉着她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十指相扣,他还是高一些,审神者的手一半吊着,不需要使劲,走路的时候晃晃荡荡的,挺好玩。


“怎么突然想到要出来约会了?”


审神者跟着山姥切长义慢悠悠的在河边走,河水泛着粼粼波光,怀里那团勿忘我裹着多少显得有些突兀的鲜红玫瑰,在风中也隐约能闻到那清浅的香气。


“怎么了?跟我出来,你不开心吗?”他顾及着她的脚步,每一步迈的很短,看起来更像是悠闲的散步。


“那倒不是,只是有点担心公务会做不完……”审神者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出来玩了。”


“公务再多,哪次我没帮你搞定过。”他默默的收紧了两人相扣的手指,皮肤与皮肤紧紧的贴合着,与保养本体的时候迥异的触觉,偶尔的,也会让他想着能化作人形该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也感谢一下她好了,作为被选择的自己。


私底下悄悄的,没必要让她知道。


“出来玩也没必要这么严肃嘛,虽说大概是你们的习惯吧,老是这么端端正正的不累吗?”


“笨蛋,是你自己习惯不良,不要怪罪到我头上。”


结果山姥切长义又敲了审神者一记,两人刚刚暧昧一点的氛围被吵吵闹闹的荡然无存。笨蛋白痴坏蛋轮流对喷简直就像是在对对子,频率很有节奏感,把河边啄土的鸟雀都惊飞了不少。


傻瓜情侣的打情骂俏终止于山姥切长义,他发现两人又陷入无止境的叉腰对喊KUSO的时候,果断捂住了审神者的嘴,在她唔唔唔的挣扎抗议的时候,迅速的弯腰吻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这下清静了。


审神者像是呆住了一样睁大了眼睛看他,那里面又一次充满了难以理解的陌生,像是第一次看见山姥切长义那样,怔怔的打量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收到耳后的头发又滑落下来了,银色的头发和审神者的头发掺在一块儿,靠的这么近这么紧,能看见他瞳色深深浅浅的蓝涌动着柔润的光,垂下的纤长尾睫映下深沉的暗色影子,正因为气息剧烈的起伏而抖动着。


“这么讨厌我的话,一开始为什么选择我呢?”


在长久的寂静之后,路的那边影影绰绰似乎又走来几个人影,发觉有人接近之后审神者的脸迅速腾红起来,在她拉开距离之前,山姥切长义才从容的直起了身。


“……你原来有这么霸道总裁的吗。”


“一动真格你就不行了,还跟我犟?”


知道审神者羞愤,他索性揉乱了她的头发,这小东西对头发不怎么上心,乱藤四郎和加州清光应该是听说自己的事情了,早上大概是有好好打理过了,编的样式很是高雅俏皮,是他欣赏的样子。


不过自己养大的崽子忽然变成这幅样子,他实在是看不惯,索性拉下她别住发髻的绒带,很快精心编好的头发便立刻散落下来,被风吹散了没有装饰,他打量了一会儿才在心中快意的肯首。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因为你太帅了吧。”——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那抹银色实在是太过耀眼,配着深沉的暗色衣服,看起来冷淡又疏远,永远无法忘记第一次选中了他,回到本丸却在审神者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笑起来,他说闭嘴,聒噪,我都知道。


审神者并不想承认自己是个抖M,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受虐的倾向,如今想来也觉得自己竟然和这欠打的家伙也相处了这么久……当真是好久好久,可是究竟是多久呢?她竟然想不起来了。


山姥切长义对于她带有敷衍嫌疑的回答置之一笑,低声说,也是。不是你选择了我,是我要你留下来的。


你大概不记得了吧。


忘了是第几次面对溯行军,血液喧腾烧的人失去理智,他一身冷色全被染成鲜红,粘稠的碎肉顺着刀刃慢慢下滑,然后被甩在血和泥搅得乱七八糟的脚下,锋利的骨刺穿透手臂,拔出来的撕裂开长长的伤口,而他依旧不在乎的笑着,任由眼前的小姑娘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刚上任不久的小姑娘,和他一点儿也不熟,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他的胸膛,那儿还有很不习惯的温暖跳动,战场上的流火四处乱溅,她抖的像个被人拎住后颈皮的小动物。


你……你不怕吗?


交给我,别的不需要担心。他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很多余。


我害怕。


蜷缩在自己旁边的小姑娘原本眼泪哗啦啦的流,可不知为何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却不再哭了,只是木木的盯着天空——天空有什么好看的呢?古往今来被囚禁的,自由的,人,刀,全都喜欢空无一物的天空,分明手中这个也想抓那个也不想放……


他记得他那时候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就像现在那样揉着她的头发,顺便把自己手上的血悄悄蹭掉,蹭干净之后还毫无愧疚的点了点头,敌军丑成这样确实有碍瞻观,要不打起来的时候你就盯着我也行,反正没什么损失。


所以啊,要不要考虑一下坚持下去?


“欸,我们怎么站在这里?”审神者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打断了他的回忆。


山姥切长义如坠水中,从湿淋淋的回忆里爬上来才发觉审神者正疑惑的看着自己,方才那些脸上的羞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反而是确确实实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站在河边了。


“你不记得了吗?”山姥切长义认真的看着她。


审神者摇了摇头,茫然的端详手中的花束,自言自语:“刚才好像在想什么事情,然后听见有鸟叫了一声,我一个激灵就忘记了……唉肯定是最近忙公文忙坏了,对了,这花哪里来的?”


“我送的。”山姥切长义笑:“刚才路边看见打折就买来给你的。”


“……无事献殷勤,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我们在约会啊,白痴。”他懒得跟她就这个问题无意义的纠缠下去,直截了当的发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呃你突然这么问我我一下子也想不起来,要不还是先回去写公文吧不然这个月怕是……”


“那种事情之后再说,”山姥切长义拉住她的手腕,“现在跟我走。”


诶可是——


“不要可是了,”山姥切长义挡住审神者的视线,往太阳升起的地方跑起来,“不要回头看。”


时代的风吹过悲凉的人世,所有记忆中的场景都曾经真真切切的存在过。

他们路过烤鱿鱼的小摊,有一次审神者报告出了错误结果没有拿到当月的奖金,懊丧的坐在小摊上和待业的路人大叔吐槽,直到深更半夜脸色很是不好的山姥切长义才找到她,居然还左右开弓的大口吃着鱿鱼,拉回去之后就被长谷部训了好久。


曾经制作婚服的料子是在这家店买的,因为价格太过昂贵以至于审神者流连了好久,随后山姥切长义听短刀说了这件事,连一点犹豫也没有就订购了下来,裁剪设计无一不亲自过问,用最上等的礼盒装好。自己一手养大的恋人,委屈不得。


初夜的那天他长时间的关注着万屋收银旁边的货架,上面花花绿绿的小包装也不知道究竟多少次勾动心思,实在忍不住才试探着问审神者喜欢吃什么味道的口香糖,结果小姑娘认真打量那些小包装,草莓味哈密瓜味橘子味一个个念过来直到最后一个润滑螺旋纹,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气的踹他小腿。


山姥切长义问,你记得吗?


审神者先是兴奋的说个不停,许久之后叙述渐渐慢下来,随后是长久的思考,忽然大梦初醒一般抬头问他,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我手上的花是哪儿来的?


我送你的,是我送你的,因为花打折,因为天很好,因为不小心捡到,因为看花可怜,因为还从来没有送过你花,因为无聊……


太阳从西边升起,不留情面的往东边寸寸挪动。


这一路上他给审神者讲了好多往事,好多笑话,可他却觉得这些笑话讲的太拙劣,自己快要笑不出来了。直到审神者再一次茫然忘记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们站在陈旧的木桥之上,她看着手里快要失去香味的花问,山姥切,这花哪里来的?


我送你的。


怎么突然送我花?审神者眨巴了一下眼睛,连耳根都是熏红。


那种再也不是熟稔的注视恋人的目光像是尖刺洞穿胸口,山姥切长义听见风猎猎而过,快要把他唇边的笑击溃,现在是什么时间?现在小姑娘,处在什么时间?


溯回老夫老妻,逆着新婚燕尔,沿途知根知底,回到热恋,倒流的日光河中所有的回忆如同碎裂的浮冰般闪烁,远处的时空土崩瓦解,发出千军万马踏蹄铁一般的崩裂声,仿佛是一场旷世奇绝的瀑布。


昏暗的房间里,小姑娘曾经哭着跟他说喜欢,若是能早一些坦露心迹就好了。


山姥切长义满足的笑,很温存的凝视着眼前的审神者,她受惊的模样像极了初生的鹿,软弱的,没有依靠的,却把很多很多的依恋藏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后面,审神者夸过很多次他的眼睛好看,可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也是很合他的心意。


花是我送你的,蓝色的是勿忘我,红色的代表我爱你。


他紧紧的抱着审神者,小姑娘脸颊还埋在他的胸口,惊喜和讶异的情绪交错,几乎让她快要站不稳了,他手臂收的很紧,甚至都来不及顾虑她会不会痛了,低沉的笑声在胸腔闷闷的回震。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喜欢哪种?我都说给你听,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吵架,我和切烛台君学做饭,你想吃什么我都学,学得不好你骂我。我再也不逼你写公文,我抱着你睡,每天晚上我都讲故事给你听,我有很多很多话想和你说,史书上谁喜欢遛狗逗猫谁妻妾成群谁喜欢脆皮鸭,我全都讲给你听,好不好?求求你,我求求你……


刀剑染着血,生来就有罪。我祈求你不要忘记,可谁会听到?


不要忘记我,绝对不要忘记你说过的,喜欢我。


审神者静静的站在原地,任由山姥切长义抱着自己,箍着她的力道失了分寸,那双本来能够稳当的拿着刀的手颤抖的不像话,这一路走来鸦雀无声,东边山坡之上透来朝霞的光。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衣领往里落,打湿了前襟。


他从来不认输不服气,这一次却哭的像是在恳求命运,败的无声无息。


审神者许久才意识到刚刚向自己告白的刀似乎情绪不太好,她本来想抬起手拍拍对方的背安慰一下,好歹也暗恋了这么久,忽然的示弱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她抬起了手。


许久之后也没有下一步动作,那只手半空之中静静僵了片刻。


天色又暗了一分。


山姥切长义保持着搂住她的姿势,力气却松了许多,乌鸦嘶哑的叫声在远方盘旋,审神者退开一步,仰头有些拘谨的注视他。


“呃,初次见面,没想到你这么热情啊……”


山姥切长义垂落下来的手动也不动,好像是在听乌鸦的叫声。


“咦,你是哭了吗?”


“哭了……?”


他喃喃重复,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微潮的呼吸像是忽然断掉的弦,连余音也逐渐的消失了。


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眼底涌动的蓝色带着不知从何而起的决绝,在斜斜投来的日光之下分外剔透,还是审神者第一次见到时一模一样淡漠的笑容,有着不愿臣服的傲慢,抿住了唇角,可眼睛里分毫笑意也没有。


“怎么可能。”他抬着下巴,往下扫过来的视线分外清冷。


“呃,这个……”审神者尴尬的扬了扬手里的花束,视线有些躲闪的看着他。


山姥切长义又开始闪神了,他想自己一直以为小姑娘这么多年都长的一个样,原来她现在还要更圆,更柔软,更胆小一些,时光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一旦倒流,便分毫毕现,如果自己当初不曾和她订下婚约,大概还会看着她从年轻丰腴的模样渐渐苍老。


他不想用最好的年华来形容她停驻在自己记忆里的样子,对于刀来说理解生老病死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要陪着她看着他们的小崽子长大,就像当初他把这个小玩意儿费心扒拉的养大,他也想感受一下那些所谓的更年期发脾气是怎么回事,她可以把漆器砸一地,他可以骂骂咧咧的去收拾,他也想过她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牙齿都掉光了,漏风的嘴还要不屈不挠的和他对喷可恶。


他都想到了,她的每个年纪都会很好,就算很烦,也很好很好,她会是一个慈祥善良又胆小的老奶奶,走不动路了看见老鼠还会尖叫着喊他的名字。只是那时候实在是舍不得,他怕他那天一觉起来就再也看不见她,再也没人可以跟自己互相嘲讽,他怕自己醒来身边是一个小小的坛子或者木盒子,他怕看见没有颜色的照片,才定下了婚约。她不知道他为此辗转反侧多少个夜晚,只想着要怎么说服审神者答应自己放弃老去的机会,陪着自己一起长生。


“这是花,我送你的礼物,初次见面,审神者。”


山姥切长义风轻云淡的笑着说。


“啊,果然是初始刀吗……气场好强大……”


年少的审神者嘀嘀咕咕。


“闭嘴,聒噪。”


山姥切长义不冷不热的样子,果然审神者就乖乖的消声了。只是眼睛却还在偷偷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这一身平平无奇的衣服哪里值得这么关注了,若是说耀眼程度,别的初始刀岂不是比他还要夸张百倍。


“……我问你,”他漫不经心的整了整衣摆,“你为什么选择我?”


“呃,大概是因为……嗯,也不好说,总之一开始我是这么——”


“是因为我斩杀了山姥的缘故吗?”他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她的话。


“欸?也,也不是……就,嗨呀怎么说呢,看你长得帅?”


眼前的小东西好像自己也懵了,正在努力的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应付眼前这个看起来好像很不好相处的付丧神,结果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说的一句,对方竟然莫名其妙露出了极为优雅的笑容。


“我知道。”


哇,这种性格……真的是相当欠扁。


看见审神者脸上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山姥切长义反而愉悦了起来,他蹲下来——原来她以前这么娇小的吗——一边想着不相干的事情,一边大力且毫不留情揉着她的脸。


时钟倒走,也快要到最初的起点了。


比面团子还要柔软的脸颊被扯来扯去很快就红了,而审神者还在眼前的付丧神是个精分的震惊当中没回过神来,就看见眼前的银发打刀慢慢抬眼,不知为何那双倒映着大海的,有着深深尾睫的眼睛有种熟悉感。


命中注定,怦然心动。


“你记住,”他在说话的时候天光正逐渐偃旗息鼓,时间从四面八方被偷走,他笑的很不适合自己——审神者并不熟悉这把刀,毕竟才没上任多久——但莫名就是这么觉得,他该笑的张扬,天不怕地不怕,自我至极,不该是这样的心平气和,像是被永远的封存在冰块下面,遥远的看不清也看不懂他的笑容究竟是什么依稀。


杀了那么多人,所谓报应啊,迟早要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他看尽过去未来,所爱握于掌心,却如同流沙,终于所剩无几。


“我喜欢你,对你一见钟情。”


审神者眨眨眼,默默的看了他许久,忽然眼睛一亮。


“你好你好,我是今天刚刚入职的审神者,请问你是来接我的工作人员吗?哎呀我听说今天要选初始刀来着……”


“大人,是这边,大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在这里的狐之助跑出来,毛茸茸的在审神者的脚边蹦跳着。


“喔喔喔不好意思我认错了,对不起。”小姑娘挠着后脑勺,对着山姥切长义很礼貌的道歉,和看一个陌生人没有区别,鞠躬的时候发现自己手上居然还有一束花,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来的,眼看着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她索性团吧团吧往兜里一塞。


她没有等山姥切长义的回应,便立刻转身往狐之助所指的方向走,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和最初审神者来到这个世界的地点极为接近,逆流这么久,终于来到起点了。


意料之中的,一心只怕迟到的小姑娘走得很快,一次也没有回头。


“你还真是舍得啊。”狐之助迟了几步,在和审神者拉一段距离的时候,回头对着山姥切长义这样说道。


“可恨的狐狸,就会说风凉话,这哪里由得我。”山姥切长义嗤笑。


历史某年某月某日已证实有退治山姥的传说应为山姥切国广。

山姥切国广被确认并未失踪。

烛台切光忠烧身已被发现。

——过往的时空正在被矫正,因此已经发生的历史也需要一定程度上的修正。


只需要花上最小的代价去修正时间,保证时之政府所处的世界线是正确的就好了,为此就算是肱骨之臣的下属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弃掉。


只要保证审神者们所选择的山姥切是山姥切就好了,被证实的传说的那柄……山姥切国广,历史在这个节点被矫正了。


山姥切长义站在原地沉默着,看着那个向他告白过,他养大的,一起捏过面团子,赏过月亮吵过架的女孩子,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选择初始刀的地方。


“您要去看看她这一次会选择谁吗?”狐之助舔着毛。


“没必要吧。”他连摇头都懒得,“一刀两断的话……她今后怎么样,我都没必要知道了。”


“还真是无情啊,怎么说也是初——”狐之助停顿了一下,看着远处冲天而起的长虹与漫天樱花,“怎么说也是,被废弃的曾经的初始刀呢。”


“再啰嗦我就斩了你哦。”山姥切长义心情不是很好的骂了一句,这该死的狐狸他早就看不爽了,既然如今都不需要为本丸供职倒不如手刃它以泄心头之愤。


“——明明还有机会再见的啊。”狐之助慢悠悠的说完了下半句,“为此上面的大人们在传说的产生之上进行了非常慎重的选择。”


正在不耐烦的扭过头的打刀动作忽然停了一下,他应该是清楚的听见了狐之助这句话的,却根本没理它,反而定定的看着风中飘来的樱花。


不该这个季节出现的,不合时宜的樱花。


“忘了就忘了,就算这样我也无所谓。”










输入法总是在我想打国广的时候跟出来长义

想打长义的时候出来国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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